2008年5月1日 星期四

涼山--珠三角童工事件

東莞童工"買賣"記者奔走川粵揭開血淚"產業"鏈(圖)

南方都市報 2008-04-28


某職業介紹所說待選的工人,都是工頭們從四川涼山地區帶來打黑工的,其中的60%是童工。大約只要2.5元-3.8元/小時,而且不需要任何福利保障,很受當地老闆歡迎。飽經詬病的東莞靠廉價勞動力推動經濟發展的發展模式再次遭遇挑戰。

雷生曾驕傲地告訴記者,東莞是涼山童工的一個據點,他們以這個據點為圓心,向四周發散,“東莞、深圳、廣州、惠州、江門,到處都有我們的員工。”

他們來自遙遠的四川涼山,大多未滿16周歲。

工頭們利用所謂高薪的誘惑,把他們從當地各個貧困家庭中搜羅出來甚至是直接拐騙出來,一批批運送到東莞,再從這裏,一車車發往珠三角各地的工廠。

在陌生的土地上,他們常被打罵,幾天才能吃一頓飽飯,一些小女孩甚至慘遭強姦。他們日復一日從事繁重的工作,一些孩子想要逃跑,但前路已被封死,工頭們用死亡進行威脅,告誡他們逃跑就要付出代價。

而在遙遠的家鄉,他們的父母卻並不知曉自己兒女所經歷的非人遭遇,在那個地方,有的班級,甚至只剩下不到10名學生。(注: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東莞沙田一家泡沫廠,穿著工服的童工。他們被工頭從家鄉拐來,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工廠。記者方光明攝

近百名小孩,帶著臉盆、被子等行李,聚集在小超市門前,他們像超市里擺放的商品,按照橫排的順序列隊,他們在等待著別人的挑選。

三名老闆模樣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前方,他們不時地拍拍這個小孩的臉,捏捏那個小孩的胳膊,然後喊著,“下一個”。這些小孩,面孔稚嫩,身高大多不過1.4米,其中的十來個,看上去甚至還不到10歲的模樣。

居民紹先生在這裏已住了三年,他說,這些老闆是來挑童工的,現在還不算旺季,到了11月12月的時候,這裏幾乎每天都能運來或者運走好幾車這樣的小孩,“像白菜般在東莞買賣”。

“我們對他們有絕對的管理權”

記者打著東莞東城某服裝廠的旗號來到這個“童工市場”,表示想挑一些便於管理的童工到廠裏幹活。

工頭們將記者緊緊包圍著,一位自稱叫潘阿傑的工頭甚至當場拉出幾名小孩站到記者面前。潘阿傑說,這些小孩身體好,幹多重的活都沒問題。他抓住記者的手,意思是讓記者用力拍打小孩們的身體,以證實自己的說法。幾名小孩則順從地像接受老師懲罰的小學生一樣,低著頭,原地不動。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潘阿傑最終同意小孩們的工價按每小時3.5元計算。記者對這些童工究竟好不好用表示了疑問,潘阿傑說,這些小孩都是從四川涼山老家帶出來的,車費、生活費都由他們先行墊付了,孩子們的父母給他們寫有保證書,村委會也蓋有公章。“我們對他們有絕對的管理權,可以採取一切的措施,你們只要跟我們簽一份用工協議就行了。”

潘阿傑隨後展示了這份用工協定,記者記錄了如下內容:每月甲方需保障乙方員工上班300小時/月,如因甲方原因未能上滿300小時,由甲方補足所差工時工資;甲方不得直接支付給乙方任何工人工資及其他費用;臨時工工資甲乙雙方需保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在這份所謂的協議中,沒有任何關於員工放假、社保、醫保等福利條款。潘阿傑解釋,“這就是我們的優勢,我們的員工你可以隨便用,每天用多少個小時幹多重的活都行,生病什麼的我們自己會處理,如果有工傷的話,廠方按道理賠付就行了,沒有一點後顧之憂。”他說,工頭們的生意一直很好,“我們的人(指童工)很暢銷,東莞各個鎮都有我們的人。”

塘廈某職業介紹所的王主任常常來此挑選工人。他說,這些待選的工人,都是工頭們從四川涼山地區帶來打黑工的,其中的60%是童工。因為這些涼山來的工人要價低,大約只要2.5元-3.8元/小時,而且不需要任何福利保障,幹活又很拼命,能吃苦,所以很受工廠老闆的歡迎。這位王主任做了個保守推算稱,在整個石排,工廠主隨時可以抽調出六七百名這樣的廉價涼山童工。

“我會派人過來打到他們聽話”

潘阿傑所言不虛,在此後數日的採訪中,記者發現,從石排綜合市場到石排小學的方圓幾公里內,成為一個大型的地下勞工市場。在記者蹲守這裏的幾天內,每天都能看到有職業仲介帶著工廠裏的人,前來挑選他們需要的員工,然後就有人開著大卡車或者麵包車,將這些小孩塞得滿滿當當,然後揚長而去。

在幾天的蹲守觀察中,記者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在所有這些交易中,一個身高約1.75米,左耳戴著銀色大耳環的中年男子的身影總是活躍其中。4月6日,在來自涼山越西縣、剛從工廠打工出來的12歲涼山小孩羅小平的幫助下,記者與該男子取得了聯繫。男子自稱叫雷生,同樣來自四川涼山。

記者對他說,“我們工廠的活不重,主要就是拆線頭什麼的,為了方便管理,打算要50名十四五歲左右的工人。”雷生顯得有所警惕,他詳細詢問了記者所在工廠的位置、名稱、設備、員工數量、訂單情況,遲疑片刻後,他開始信任記者了,終於乾淨俐落地表示,工廠要多少人,他就能給多少人。同時,他還保證這些員工絕對聽話,服從任何管理。他暗示,如果員工不聽話,只要給他一個電話,他會派人過來打到他們聽話。

“我們把他們都搞成了18歲”

數量龐大的童工們究竟是如何被送到各個工廠,又是如何能躲得過勞動部門檢查的呢?工頭們稱,“我們把他們都搞成了18歲。”

在另一位元陳工頭處,記者一一給在場的小孩們發煙,獲得他們好感後,記者乘機詢問起他們的年齡。記者發現,現場的數十名“工人”中,有近20名小女孩的年紀不滿16歲,最小的1998年出生,最大的也只是1993年出生的。其中有個女孩的工牌上寫著名叫阿梭,年齡26歲,但她笑著說:“這些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年齡也是假的,我其實是1995年出生的,今年才13歲。”她還指著旁邊一個女孩子的廠牌說,“喏,這寫著她今年20歲,她實際是15歲。”在男童工中,記者發現了一個採訪中遇到的年齡最小的童工,1999年出生,今年竟然還不到9歲,但工卡上並沒有顯示名字。

在記者表示驚訝的時候,陳姓工頭卻在旁邊哈哈大笑,他說,這些都很正常。陳工頭隨後拿出幾張戶口本影本給記者看,他說他們涼山人都不愛辦身份證,出門都是帶戶口本,小孩的戶口本影本很容易造假,把年齡改成18歲以上,絕對能應付檢查。

以東莞為圓心向四周發散

記者與雷生洽談用工協議時,雷生曾說,談好工價的話,和他簽合同就行了,由他定時去工廠結算工錢,但他一個人還無法決定這幫小孩的命運,必須由3個主要的工頭一起拍板。他的解釋是,在他們這個行當裏,有明確的分工:有人專門負責在涼山當地招工,並且將他們運到東莞;有人專門負責在東莞這邊的接待,負責安排他們的衣食住行;另有人則專職負責聯繫當地一些勞動力仲介或者用工工廠,保證將這些童工送進廠裏。

記者此後在前往四川涼山美姑縣牛牛壩鄉調查時,從一位已經收手的當地工頭那瞭解到,一個大的這樣的童工組織,內部往往有著嚴密的分工:有雷生這樣的大工頭,還有帶貨的小工頭,有打手。另外,“黑仲介”在童工組織和用工工廠之間,也起到至關重要的牽頭作用。

這位已收手的工頭說,工頭們大多也都是早年外出打工的涼山本地人,後來發現通過介紹工人可以賺錢,就在黑仲介的誘導和幫助下走向誘騙或者拐騙童工打工的道路。他說,和最初單打獨鬥的小工頭相比,現在的童工組織顯示出強大的威力,單獨的小工頭一般只能帶幾十個小孩,且沒有多少讓小孩進入工廠的門路,童工組織則不同,他們可以人多勢眾,通過調派、增援等方式,確保盡可能多的小孩進入工廠,為他們自己創造價值。

雷生之前曾驕傲地告訴記者,東莞是涼山童工的一個據點,他們就以這個據點為圓心,向四周發散,“東莞、深圳、廣州、惠州、江門,到處都有我們的員工。”一位羅姓大工頭掰著指頭炫耀他的輝煌“戰果”:東莞豐某電子廠那有50多人,東莞藍某玩具有限公司有幾十個人,惠州某海電子廠有500多人,深圳那邊的200多人合同也快到期了。

記者此後陸續以需要找工人的工廠老闆身份,通過“臨時工網”、“勞動網”等網站聯繫上分佈在深圳、惠州、江門等地的一些勞動力仲介,向他們表示要招些涼山童工。這些仲介在隨後的電話裏回應,“如果要親自挑人的話,可以安排你去東莞。人全都在那。”

而此時,記者此前採訪過的多名童工正在準備去廣州某企業的行裝。馬海曲布和他同村的小夥伴們,也即將被送往東莞長安某電子廠。

(記者 饒德巨集 韋星 劉輝龍 黎明 寇金明 實習生 成希 衛學軍 攝影:本報記者 方光明 梁清)

(本文來源:南方都市報)




東莞調查:四環利益鏈榨幹童工


記者在涼山昭覺、美姑、布拖等地調查眾多童工家庭發現,只有部分家庭收到了工頭常常掛在口中的所謂匯款,其中最多的一個家庭每個月也不過500元錢。那麼,這中間至少1094.8元的差額哪去了?整個童工產業的利益鏈條又是怎樣的?本報記者展開調查。

第一環:小工頭

兩三月可賺10萬元

小工頭是整個利益鏈條的第一環,也是最重要的一環。每帶出100個童工,小工頭需花費成本10萬元,“這點錢兩三個月就能賺回來。”

小工頭是整個利益鏈條的第一環,也是最重要的一環。他們負責在涼山當地召集童工,與童工家庭約定好工錢,然後將召集來的童工運到東莞。由於與童工家庭約好的工錢是固定的,他們在牢牢控制童工勞動所得的情況下,童工工作時間越長,中間的差額就會越大,他們的利潤也就越高。

這也就不難解疑,為什麼工頭們當時總是希望記者安排給他手下的童工們有盡可能長的工作時間了。在記者以招聘之名接觸小工頭期間,不管是潘阿傑還是羅老闆,他們都拿出一份類似的用工協定要求記者簽訂。協議上寫著工資要以小時計算,一個月必須至少安排工作300個小時。

至少1094.8元的差額就是這樣源源不斷地流向小工頭。在“童工勞動力”市場利潤的誘惑下,涼山不少有錢人正蠢蠢欲動。記者在涼山越西縣接觸了打算從事工頭行業的名叫馬海的老闆。據其介紹,小工頭的成本主要包括預支部分工錢、運輸童工的車費、等工期間的吃住等。

在涼山,小工頭預付給童工父母的工錢通常為500到1000元。運輸童工的線路大致有三條,一是坐班車到越西縣的普雄火車站,然後經成都到廣州;二是坐班車到西昌火車站,然後經成都到廣州;三是坐班車到西昌火車站,然後經雲南昭通到廣州。三條運送路線,最後都是在廣州坐汽車來到東莞。這些線路的花銷,每個人大約在300元。而童工們在等工期間的吃住,則被嚴格控制在10元/天。

以此計算,每帶出100個童工,小工頭需花費成本10萬元。“這點錢兩三個月就能賺回來。”馬海老闆說。

第二環:大工頭

一人一月抽水200元

雷生的生意門路多,不只東莞的企業,惠州、江門、深圳等地的用工企業缺人了也會找他。雷生稱,在東莞,至少還有三四名像他這樣的大工頭。

利潤源于童工們的辛勤工作,如果童工們不工作,那就沒有任何利潤可言。初到東莞的小工頭人生地不熟,不能很快找到合適的用工企業,這時就往往需要投靠熟悉珠三角、有一點惡勢力背景的大工頭幫助。

大工頭就此插足“童工產業”利益鏈,他們扮演著介紹用工企業、解決證件問題、增援或調派人手、維持童工秩序等等角色。前面提到的雷生,就是這樣的一位大工頭。據其手下講,雷生下面共有18個互相競爭的小工頭,每個小工頭下面都有50到100名工人,因此他可以隨時調派上千人手。而雷生則稱,在東莞,至少還有三四名像他這樣的大工頭。

雷生在石排市場附近還開了間酒吧,因為據說有一定惡勢力背景,很多涼山童工都怕他,見了他都會討好地說句“老大好!”然後退到一邊。據多位小工頭介紹,雷生的生意門路多,不只認識東莞的企業,惠州、江門、深圳等地的用工企業缺人了也會找他,如果生意成交的話,小工頭將按照每個童工每個月200到300元左右的價格付錢給他。

第三環:黑仲介

一小時提取2毛錢

黑仲介在勞動部門眼線多,不容易出事,就算偶爾碰到檢查,他們也有辦法把這些童工變成所謂的“實習生”。這種仲介收費會比較貴,每小時得提成5角錢。

當大工頭們在用工企業方面的資源匱乏時,“黑仲介”就粉墨登場了。有些大工頭與黑仲介簽訂有長期協議,有些則是臨時性的合作。文章開頭所提到的那位塘廈某職業介紹所的王主任便屬於後者。

4月5日下午,他主動找到記者,自稱以前介紹過大量的涼山臨時工,這些人年齡雖小,卻經常酗酒鬧事,衛生狀況也搞得一團糟,廠家普遍反映不好用。

當記者提出需要百來個年齡小的員工以方便管理時,王主任一臉神秘,“你們想要童工吧?涼山臨時工大部分都是童工。”詢問了記者所需男女工人比例後,他表示:“很好找,我幫你聯繫,到時候給你電話,直接去挑人。”

王主任說,他們的介紹費也是從這些童工的工資中直接扣除,每小時提取2角錢,直至離開工廠。同時規定,每月必須保證這些孩子工作300小時以上。末了,王主任抱怨稱,“那些工頭每個月要提取臨時工兩百到三百元的工資,我連一百都不到。”

另有工頭介紹,黑仲介對制度的熟悉程度也是工頭們需要依仗他們的地方。一位叫阿布的小工頭稱,黑仲介在勞動部門眼線多,不容易出事,就算偶爾碰到檢查,他們也有辦法把這些童工變成所謂的“實習生”。阿布說,這種仲介收費會比較貴,每小時得提成5角錢。

第四環:雇傭工廠

一月工資省數萬元

招聘一名涼山童工僅需2.5到3.8元/小時,而且沒有加班工資概念、沒有雙休概念,還不需要醫療保障等基本的福利。相比招收成年工,100個童工一個月可為廠方節省的工資就有幾萬元。

層層盤剝讓童工們尚未進入工廠就已經“預支”了大量工錢,那用工企業怎麼盈利呢?最簡單直白的方式,就是支付低於廣東省規定的最低工資。

招聘一名涼山童工則僅需2.5到3.8元/小時,而且沒有加班工資概念、沒有雙休概念,還不需要醫療保障等基本的福利。相比招收成年工,100個童工一個月可為廠方節省的工資就有幾萬元。

而在一個名為“珠江工友”的NGO組織看來,企業招收童工所節省的工資,對一家企業來說其實並不算大頭,童工們代替成年工人所創造的利潤才是主要的。該組織負責人楊靜稱,目前整個珠三角都缺勞動力,如果招不到人,完不成訂單,企業損失更大,如果有童工彌補上這一勞工缺口,企業就能繼續製造更多的利潤。

“另外,這些童工都屬於臨時工性質,企業用起來比較靈活,有訂單的時候就用,沒訂單的時候就退,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楊靜說。

(本文來源:南方都市報)齊棟樑



涼山調查:高額利潤讓工頭從好心幫人到黑心拐騙

南方都市報 2008-04-28


巨額利潤催促著工頭們將一個個像馬海布這樣的小孩帶到珠三角,帶到沿海發達城市。

凹凸不平的盤山路,望不到盡頭,連四驅的越野車都停止了前行。盤山路的左側是懸崖,右側則是零星點綴的低矮平房……

這就是四川涼山美姑縣牛牛壩鄉屯地村唯一的公路。去年12月4日或者5日,未滿16周歲的四年級學生馬海布,就是沿著這條路,在他父母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十餘名玩伴一起,被工頭拐騙到東莞,開始了他悲慘的童工生涯。

馬海布是屯地村被拐童工的一個縮影,屯地村又是整個涼山被拐童工的一個縮影。記者在涼山州採訪發現,不管是普通老百姓、公務員、員警,還是老師和民間組織的志願者們,都清楚地知道工頭拐騙童工的現象。他們將此現象稱之為“帶工”。據介紹,從大約四五年前開始,這種活動便在涼山蔓延。

童工馬海布家中從未收到錢

4月10日,記者找到了他位於牛牛壩鄉屯地村小學附近的家。“家”大約只有十幾平方米,已睡得發黑的木床佔據了大半空間,木床上端支著頂破爛不堪的蚊帳,沿著細長電線垂在蚊帳邊的瓦絲燈,是這裏唯一的電器。

馬海布的母親正盤腿坐在屋外,縫補一件打滿補丁的布簾狀的衣服。她對記者說,馬海布大約是在去年12月4日或者5日被工頭拐跑的,當時馬海布正在上小學四年級,身上沒有錢,也沒有戶口本,連件換洗衣服都沒帶。

在記者以招聘之名在東莞與童工組織接觸期間,馬海布的工頭稱,他們把孩子們的工資收入都寄到了孩子家裏。但事實上,馬海布外出打工近半年,他的家裏,一分錢都沒收到。

從幫帶到拐騙從成人到小孩

巨額利潤催促著工頭們將一個個像馬海布這樣的小孩帶到珠三角,帶到沿海發達城市。

“最初不是這樣的,最初我們只賺廠家的錢。”牛牛壩鄉一位被指曾幹過帶工的中年男子說。據他說,帶工最早開始於1998、1999年前後,當時珠三角地區的服裝、玩具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迅猛,由於涼山工人肯吃苦,一些工廠老闆就會在涼山工人回家過新年時,交代他們多帶一些老鄉過來。

“那時候純粹是出於好心,覺得他們在家裏窮呆著,還不如帶出來一起賺錢。名義上帶個工人進廠,廠裏就給一百塊錢,但算上帶他們熟悉環境、吃喝的錢,也剩不了多少了。”該男子回憶,此後一兩年,有些“黑仲介”發現了裏面的盈利空間,開始成規模地帶、運、送工人到珠三角各地,賺取兩頭的仲介費。

該男子稱,從四五年前開始,隨著涼山居民跟外界的接觸越來越多,不少人到了一定年齡,都已懂得自己出去打工了,舊有的帶工工頭漸漸失去了作用,於是工頭們把目標轉向不懂外面事又容易聽話的小孩身上。“不只是我們美姑,昭覺、金陽、布托……到處都一樣,越窮的地方越好騙。”

“其實工頭每個月給小孩家裏寄個三五百,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可惜現在這些工頭確實太黑,甚至乾脆把小孩賣給工廠了,就是他們把市場搞砸了。”該男子顯得憤憤不平。

黑手伸向校園學生流失嚴重

在馬海布曾經就讀(讀四年級)的牛牛壩鄉中心校,一名四年級女生對記者說,他們學校裏差不多每個班都有五六個同學被騙出去打工,每年寒假都有,而且現在越來越多。

離牛牛壩鄉20裏開外的昭覺縣四開片區中心校的沙馬校長同樣抱怨,“前年去年今年,打工的人數逐年上漲,年齡逐年下降,從原來的十五六歲,到現在的七八歲。”

一份尚未完全統計好的流失表顯示,僅今年春節期間,該片區就有76名涼山小學生流失。其中42名學生已被確認外出打工,最小的年僅7歲。

據沙馬校長介紹,帶工現象在涼山非常普遍,中學校園尤其明顯。他指著一牆之隔的四開中學說,平時真正上課的頂多也就一百多人,“有點勞動力的,都被工頭帶出去打工了。”此時,四開中學的一名歷史老師正在體育場的水泥桌前上課,周圍零星站著七八名中學生。歷史老師說,這就是他們班上的所有學生了。

現在,在四開中學校門外,個別學生家長為防止孩子出走,坐守校門口。馬海布在屯地村小學讀一到三年級時的老師馬青華總是習慣緊緊鎖住學校的大門,不讓學校裏僅有的180多名學生與外界,尤其是與疑似工頭的人有過多的接觸。

當地大家族開始介入“帶工”

令人頗感覺震驚的是,和老師們的集體惱怒相比,不少童工的得以南下,在村子裏甚至成為值得驕傲和高興的事。

在昭覺、美姑等貧困地區,工頭家庭的富裕顯而易見。在當地多數村民仍住在山上破敗平房時,他們已經在鎮區的街道兩旁建起了小洋樓。涼山一位文化學者稱,在金錢的誘惑下,涼山人的民風開始改變,原來享有最高話事權的家族長輩,現在逐漸被能給他們帶來經濟效益的工頭所代替。

昭覺縣竹核鄉村民朱新華說,在當地很多人眼裏,只要工頭能夠按時支付約定的工錢給家長,那便是好事。在族人默認甚至贊同的情況下,一些在當地備受尊重的名門望族也加入到童工交易的“產業”鏈條當中來。

日漸改變的民風已經引起涼山當地政府部門的重視,在2008年1月14日召開的昭覺縣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縣委領導就把防止學生流失打工寫入政府工作報告。該報告稱,“堅決防止在校學生流失,堅決打擊鼓動在校生出去務工者,堅決防止教育滑坡,努力做到‘到了年齡一個都不能少;進了學校一個都不能跑’。”

(本文來源:南方都市報)葉偉高



童工生活記錄:你爭我搶盛得一碗麵條


下班後,童工們最開心的時刻就是在一起聊天。

童工們在車間裏工作。

沒有鋪棉絮的床成了童工們眼中最溫暖、舒服的地方。

這些童工中有不少人最初懷著對城市的無限期望(甚至是帶著他們家人的期望)離開家鄉的,但事實上,從他們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他們便開始了悲苦的生涯。

為了節約成本,在等工的日子裏,工頭每天只給他們10元生活費,除去房租,他們能夠用來維持溫飽的就只剩下5元;為了達到利益的最大化,在用工的時候,工頭每天強迫他們工作12到15個小時。弱小的身板在苦苦支撐,有些童工想要逃跑,但前路已被工頭封死。利益的驅動下,工頭們甚至用死亡進行威脅,告誡他們逃跑就要付出代價。

過了好幾天餓得受不了了,才能吃得上一頓米飯。
現在都下午2點半了,我們一點飯也沒有吃,餓死了。
我不是自願的,被強姦了2次。
很累,我想回家,我們這些小孩都想回家了,但是沒車費。
如果想脫離控制,或者回家的話,那就是死路一條。


幾天才能吃頓飽飯

他(童工)吐了吐舌頭,在口袋裏掏了掏,發現只有幾毛錢,只好繼續死盯著餅乾……

一名身高一米二左右的小男孩提著個塑膠袋,用手摸著肚子,踮著腳在人群外觀望工廠挑人。少頃,他轉身進入旁邊一家小賣部,在一堆餅乾前徘徊。“肚子很餓,中午沒吃飯。”他吐了吐舌頭,在口袋裏掏了掏,發現只有幾毛錢,只好繼續死盯著餅乾……

這是4月5日,記者在石排綜合市場附近看到的一幕。童工們說,他們賺到的工錢都被工頭號稱寄回家了,身上沒有任何積蓄。在等工的日子裏,工頭每天只給他們10塊錢生活費,除去房租,他們剩下的5塊錢根本不夠吃飯。市場附近有幾家小餐館,餐館裏最便宜的菜也要6塊錢。於是,童工們只好整天買饅頭度日,“過了好幾天餓得受不了了,才能吃得上一頓米飯。”

兩天后,記者再次見到這位元小男孩時,他已經餓得有氣無力,說兩天沒吃飯了。小男孩自稱年僅12歲,已出來打工一年。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也大多是這個長身體的年齡。“現在都下午2點半了,我們一點飯也沒有吃,餓死了。”幾個童工紛紛抱怨,但工頭出現時,他們都安靜下來。

記者找了個藉口,帶著他們到附近的小餐館吃飯。他們大口大口地嚼著土豆片,一臉的幸福。有個童工突然蹦出句,“東莞的飯菜比家裏面的好吃多了!”“是啊,是啊。”其他人跟著附和。

漂亮女孩易遭強姦

“我(童工帶頭人)也強姦過這些女孩子,一般玩的都是15、16歲的小女孩,很漂亮的呢。”

這些童工大多住在石排市場周邊的出租屋或者小旅社。飯後,他們把記者帶到了住處。穿過昏暗的、散滿煙頭和啤酒瓶的過道,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惡臭,伴有陣陣發黴的味道。房間大概不到十平方米,一張一米多寬的破床就占了大半空間,裏面陰暗潮濕。童工們說,沒找到工作時,所有人都住這樣的地方,工頭跟房東都很熟了,資金周轉不過來時,直接登記一個名字就可以住進去。

正說著話,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幽怨的吉他聲,間或夾雜著幾聲吼叫。“又有人想家了。”名叫羅小平的12歲童工說。而為了報答記者的一頓飯,他們竟提出要幫記者找幾個漂亮女孩玩玩。

他們這一群人中的小帶頭人,名叫阿火,他12歲出來打工,在東莞整整幹了9年,目前主要幫工頭做類似打手的工作。由於在他10歲的堂弟阿末餓得受不了的時候,記者曾帶他們去吃飯,他對記者心存感激。據阿火介紹,稍微漂亮點的女孩,工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強姦她們,“我也強姦過這些女孩子,一般玩的都是15、16歲的小女孩,很漂亮的呢。”阿火還稱,有少數漂亮點的女孩子在老大的誘惑下吸毒,最後被帶進娛樂場所。

過了一會,幾個童工又找到記者說,“已經給你找了2個女孩,很漂亮的。”他們把記者推進一間狹小的出租屋,一個女孩子正睡眼朦朧地躺在床上。看見這麼多人闖進來,她很驚恐地坐了起來喊,“你們想幹嘛?”

“上,上,不要緊。”阿火一把將記者推到床上。混亂中,不知道是誰已將房門悄悄關上。小女孩身高不到一米六,眼睛腫得老高,童工們說她經常被人搞,沒事的。稍後,又一個一米五左右的女孩被他們推了進來。“來搞這個,16歲,我們一個村子的,發根煙她抽就行。”阿火說。

小女孩接下記者的一根煙,熟練地抽了起來。“她跟老大搞過。”有人在旁邊偷偷大笑。“我不是自願的,被強姦了2次。”小女孩辯駁。說完,她有些害羞地用被子蒙住眼睛。

逃走面臨死亡威脅

羅小平神神秘秘地將記者拉進一間房間。然後突然從床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架在記者脖子上說,“你怕不怕?他們就是這樣對我們的。”

饑餓和暴力的生活讓童工們紛紛嚮往工廠內的生活,因為“在工廠能吃飽飯”。記者以招聘名義採訪時,總能碰上拉著記者衣服、苦苦哀求記者帶他們進廠的童工。

據童工馬海曲布介紹,他在工廠時,每天都要工作13到14個小時。他說,一般6點就得起床,20分鐘內吃完早飯,然後7點鐘在操場列隊集合,由各個小組的負責人點名然後進入生產車間,7點20分或者7點半正式上班,午飯和晚飯各給半個小時,最晚的時候一直工作到11點半,至少要到10點半才能下班。

10歲的阿末也稱曾在東莞東城台榮電子廠(音)工作過兩個月,每天工作15個小時,早上8點上班,晚上12點半下班,中途沒有休息時間。“很累,我想回家,我們這些小孩都想回家了,但是沒車費。”阿末說。

事實上,就算有車費,他們也很難回得去。一位元稍大點的童工告訴記者,工頭常常恐嚇他們。“如果想脫離控制,或者回家的話,那就是死路一條。”這位童工說,如果跑走,或者跑到其他工頭那裏,他們連命都會丟掉,因為工頭會派人把他們殺死。

童工群體中流傳著這樣一個消息:去年年底,有個童工跑到另外一個工頭那裏做事,被發現後,工頭派人將其殺死在東莞長安。工頭們也經常以這件事情教育他們,威脅他們乖乖聽話。記者無法求證這個消息的真偽,但工頭們的這種管制效果卻是明顯的,在記者接觸童工期間,只要有工頭出現,他們要不全部默不做聲,要不就是集體誇工頭的好。

童工們說,每個工頭下面都養了一些打手和監工。阿火就是這樣的角色,一位元童工提醒記者,“不要跟阿火在一起,他這個人很壞的,是老大手下的‘監工’、‘打手’,經常欺負小孩。”他們說,4月13日晚上,阿火就打了一個小孩,差點還動起了砍刀。

趁阿火不在,他管轄下的12歲童工羅小平神神秘秘地將記者拉進一間房間。然後突然從床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架在記者脖子上說,“你怕不怕?他們就是這樣對我們的。”

■特寫:沒棉絮的床最溫暖的地方

童工阿英一天的工廠生活全記錄

為了深切瞭解童工的廠內生活,2008年4月8日至12日本報記者借工廠招工之機,深入涉嫌使用童工的東莞藍*玩具有限公司。四天四夜與這些童工同吃同住,記錄了12歲童工阿英一天的生活,她的身上反映了這一群體在工廠內的普遍境況。

6:30-7:15

你爭我搶盛得一碗麵條

“鈴……”早上6點半,阿英被鬧鐘鬧醒,本想再躺一下,可室友催得急:“快起床,不然沒早餐了”。阿英翻過身起了床,洗漱過後,拿著飯碗跟著室友去了食堂。早餐仍然是麵條,自從阿英3月16日進廠後沒變過。麵條裝在鐵桶內,鐵桶周圍圍了幾層拿著飯碗叫嚷的工人。雖然去得早,但小個子的阿英只有被人流的力量推來擋去,更多時候是夾在中間,動彈不得。近7點時,阿英終於盛到了麵條,為了多盛一點,阿英幾乎沒要湯水。

7:20-12:00

工作車間彌漫刺鼻氣味

7點半才正式上班,但7點20分的時候,阿英已經到了噴油部車間。阿英的工資按小時計算,每小時3元。這是一個大車間,一排排的工人們右手拿著噴漆龍頭,左手拿範本,正緊張工作,手上都沒戴手套,也沒有任何其他保護措施。整個車間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工人的衣服上經常會濺到一些油漆或其他化學物質,轟鳴的機器聲也從未停歇。阿英說,她有一次太困了,忍不住在操作臺上打盹,竟然把漆噴到了額頭上,險些傷著眼睛。

阿英今天的工作是把玩具零部件搬到箱子中去,雖然這些玩具並不重,但阿英一次搬幾個,還是有些吃力。這天,阿英做到12點才下班,比工作的規定晚了半小時下班,她對此並不抵制,因為這意味著可以多掙一元五角錢。

12:00-13:30

端個飯碗蹲著吃完午飯

工廠裏一般是11點半開飯,等阿英去打飯時,飯堂就像剛打過仗的戰場,一片狼藉,只有殘羹冷炙了。饑腸轆轆的阿英顧不得太多,打了三大勺飯,還用勺子在米飯上面拍壓了兩下,騰出飯碗方便裝菜。

只要不下雨,阿英都不願坐在嘈雜、陰暗的飯堂裏,而是端著飯碗蹲在飯堂門前的水泥空地上把飯吃完,並不時跟她的彝族老鄉聊天、開玩笑,在阿英看來,他們是這個工廠裏面最親切的人。

午飯後回到宿舍,阿英沒有午睡,她在宿舍裏跟室友們聊天、打鬧,畢竟她才12歲,還是處於愛打鬧的年齡。

13:30-23:00

再入車間繼續做到深夜

中午1點半,阿英和老鄉們又一起走進了噴油車間,繼續他們的工作。裝玩具的箱子堆得比阿英人還高,她瘦小的身影在其間不停穿梭,一搬就是幾個小時,腰酸背痛也不能坐著休息。阿英說,搬東西的時候手指很容易被劃出血,但她從沒處理過傷口,因為工廠內沒有醫務室。

下午5點,趁著晚飯間隙,阿英回宿舍洗衣服。她只有兩套衣服,要是不洗,明天就沒得換了。阿英雙手疲憊,沒什麼力氣,只是簡單地把衣服揉了揉。

19點,阿英又開始工作了,接下來是4個小時幾乎沒有停歇工作,今晚她做些臨時包裝的活,有時候也去操作臺加工一下玩具。23點,阿英離開了噴油車間,結束了一天將近12個小時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

23:00

沒有洗澡餓著肚子入睡

本來還想洗個澡,但是4月份東莞的氣溫讓阿英沒有勇氣洗冷水。她只打了點水,洗了臉和腳,就鑽進了被子。雖然床上沒有鋪棉絮,但阿英說,這是世界上最溫暖、舒服的地方,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了,她說,盼著明天能夠早起吃早餐。

統籌:本報記者 饒德 巨集 采寫:本報記者 饒德 巨集 韋星 劉輝龍 黎明 寇金明 實習生 成希衛 學軍 攝影:本報記者方光明 梁清

思考:解救“黑色勞力”

橫跨兩省,歷時近兩周的採訪,讓人震撼,一邊是涼山當地社會經濟落後,無法解決更多就業和創造更多家庭收入,一邊是產業發達的東莞需要大量的勞動力。這本是一個不錯的上下游產業鏈條的對接,然而在利益的驅使下,勞動力的組織者們鋌而走險,過早過急地掠奪開發兒童的勞動力,而這些兒童由於在當地缺乏必要的技術學習途徑,所以只能帶著某種心甘情願的成分,盲目南下淪為“黑色勞力”。

問題的關鍵在於讓這些兒童能在當地學習必要的勞動技能,而一旦達到法定年齡,則由合法合理的光明途徑轉換為合法的勞動力。朱曉鋒老師,涼山彝族婦女兒童發展中心的教員,他在昭覺縣竹核鄉開辦了一間“特困家庭女孩技能培訓與就業安置班”,想通過三到五個月的免費培訓,將彝族女孩們安置到大城市的合資企業合法就業。據說這個專案,現在正得到當地婦聯以及有關部門的支持。而在2008年1月14日,當地昭覺縣第十一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上,縣委領導就把防止學生流失打工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另一方面,東莞一直注重對非法用童工的打擊,相信他們也一定能得到解救。

汪洋再敲警鐘:東莞必須避免被調整

“如果東莞今天不積極調整產業結構,明天就要被產業結構所調整。”25日至26日,中央政治局委員、廣東省委書記汪洋東莞調研,一句話點出了東莞這個國際製造業基地產業結構調整已是迫在眉睫。

東莞經過20多年發展,目前似乎走進了一種困境。東莞過去靠投入大量的勞動力、土地,換來了高速的增長,但發展到今天,東莞過去所具有的“雙優勢效應”(一個是國內改革開放先發的優勢,一個是勞動力、土地便宜的優勢)被東莞市委書記劉志庚所說的“雙邊緣化”所替代。

所謂的“雙邊緣化”,一個是產業邊緣化,特別是自有技術、核心技術掌握不多,主要以貼牌為主;另一個就是東莞擁有的國內國際產業都處在末端地位,也被邊緣化。

東莞市委書記劉志庚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說:“如果不轉型,我們的產業就跟不上步伐,慢慢地產業空心化,特別是加工型產業,老闆一撤走,東莞那麼多酒店怎麼辦?那麼多房子怎麼出租?這都是要考慮的。”

廣東省解放思想已經進入第二階段,廣東省領導在省內部分市(縣、區)及省直部門建立聯繫點,汪洋把東莞選為自己的聯繫點,足見東莞製造業產業調整在整個珠三角中所占的位置之重要。

汪洋東莞調研,重點強調調整東莞產業結構,轉移某些勞動密集型行業的製造業部分,減少人口壓力,真正實現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

汪洋為東莞產業調整指了方向,優化產業結構不僅僅有企業因時而動自主創新,東莞市政府也採取了相關扶持引導措施。

據東莞市市委常委、副市長江淩介紹,東莞市產業轉型政府主推幾個方向。其一就是把所有在東莞的加工貿易企業在技術上實現提升。提升包括三個技術,一個是自動化,一個是節能,還有一個是環保。

在這方面,記者瞭解,東莞市科技局和香港的生產力促進局建立了合作的平臺,在東莞建立一個生產力促進中心,幫助企業在技術上做提升。同時還通過台商協會,跟臺灣的中國生產力促進中心擬建立一個技術提升的合作關係,目前已經進入實際運作。

另一個方向是鼓勵企業在東莞設立研發中心,把它的產業鏈條拉長。江淩介紹,目前台資等很多企業已經提出東莞能夠配合他們建立企業研發中心的希望。

另一方面建立加工貿易企業“內銷快速通道”。準備在全市選取80家試點企業為重點跟蹤服務企業,主動加強與海關、稅務等部門的協調溝通,解決企業在內銷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和困難,協助和推動更多的外資企業開展內銷業務。

另外,自2005年以來,廣東省省委、省政府推進產業轉移工業園建設的決策,東莞市也在廣東省內建立了工業園,向粵東、粵西、粵北轉移。進行產業、勞動力雙轉移。

分析:為什麼工廠童工現象氾濫?

為了壓縮成本,賺取更大利潤,這些工資少、任管理的童工自然是他們的第一選擇。由於非法使用童工的企業很多是無證企業,企業生產設備落後,他們總是想方設法用很低的報酬雇傭童工。而童工由於年紀小,有的甚至無知,他們自然成了非法企業降低成本的工具。因為他們沒有到工商等部門進行過登記,這為相關執法帶來了一定的困難,所以也就使得童工現象更加氾濫。



東莞勞動局:涉案企業未發現童工

新華網 2008-04-30


東莞勞動局表示,調查人員無法核實工人年齡

本報訊(記者劉定國)截至昨日,東莞市勞動部門對本報《涼山童工調查》報導中涉及的4家企業進行了重點監察。昨晚9時40分,東莞市勞動局連夜向媒體通報了調查情況表示,調查人員無法核實工人年齡,經過調查,這4家企業內未發現童工。但個別企業此前招過臨工,其中可能有童工,有待勞動部門進一步調查取證。

一企業曾招過138名臨工

勞動局在調查中發現,4家公司中的其中一家,今年第一季度由於訂單生產任務大、貨期緊,曾先後與四川照覺縣、寶興縣、甘洛縣三個包工頭簽訂了臨時工用工合同,分三批臨時招用了138人,而這些員工已分別在4月15日和22日離開了工廠。

勞動局表示,由於這些工人由包工頭負責管理,該廠沒有這些工人的入職登記資料,調查人員無法對工人的年齡進行核實。另外,從該公司提供的工資表及相關的收款收據瞭解到,這些工人按時計薪,每小時工資標準為3.8元至4元不等,月工資普遍超過1000元。調查人員同時還發現,個別人才市場涉嫌幫助“黑職介”向企業組織提供臨時用工。

取證困難籲提供線索

調查中,東莞市勞動部門發現部分企業不同程度存在超時加班、不按規定支付加班工資等違法行為,但在上述4家工廠內未發現童工。對存在違法行為的企業,勞動部門已依法發出《勞動監察限期整改指令書》,責令企業限期整改,勞動部門將對整改情況作出跟蹤督促檢查。

勞動局表示,根據調查分析和詢問員工反映的情況,個別工廠此前曾從“黑職介”招用過臨時工人(其中可能有童工),但在媒體刊登報導前已全部離開工廠。目前,勞動部門沒有掌握實質證據,難以作出核實,有待進一步調查。

“黑職介”活動隱蔽,查處時取證困難,東莞勞動部門希望廣大員工、媒體積極提供線索。



童工黑市:法治缺失下的產業沉淪

南方都市報 2008-04-29


現實表明,法治底線的缺失,令企業只有進一步惡化勞工狀況向生存探底的衝動,全無轉向技術升級、產業改造持續發展的用心,這一切正被童工黑市的出現所論證。

昨日,本報披露了東莞長期存在“童工市場”。來自四川涼山的大量童工,受工頭拐騙,落入東莞地下黑工市場。這些普遍只有13-15歲的童工,在地下黑市當街排隊接受挑選,勞動收入遭受層層盤剝。這些來自貧困家庭,甚至是直接被拐騙出來的孩子,一批批運送到東莞,再一車車發往珠三角各地的工廠。他們常被打罵,一些女孩慘遭強姦,工頭以死亡相威脅,罪惡封堵了他們逃回家鄉的路。

如此暴亂悲慘的底層故事,以新聞的寫實記錄,令已經生硬堅韌的社會神經也感受到疼痛。孩童何辜之有,國家政府當以最大心力將其化育成人,不想現實墮落至此,國家失責之至,確實無顏以對。然而,道德譴責、文明質問不足慰藉,如果悲劇總在上演,命運總遭吞噬,那些顯而易見的淪喪從未改善,譴責與質問又有何用?失望以致絕望的累積,只能令社會行動持續扭曲膨脹。

東莞童工黑市的暴露,不只是一起令人髮指的社會事件,也以其深刻複雜的轉型背景,將當下經濟、政治、社會結構的失序,做出最殘酷的展示。近年來,包括東莞在內的珠三角地區,產業升級的大幕已經拉開,一些低端產業逐漸呈現衰退之勢,勞動密集型產業長期依賴勞工低工資維持的增長,開始遭遇寒冬。一些人據此認為,產業升級的外部壓力畢現,企業要想生存,必將主動向上突圍,尋求產業升級或轉移。

然而,東莞童工黑市的暴露表明,在法治虛弱、監管無力的政府現狀之下,企業向上升級的理論前景,正兌現為向下沉淪的現實版本。一些人以為原本低人權、低工資的勞工狀況,在產業升級的外部壓力之下,在所謂“民工荒”的現實逼迫之下,必然有觸底反彈的可能,而現實表明,法治底線的缺失,令企業只有進一步惡化勞工狀況向生存探底的衝動,全無轉向技術升級、產業改造持續發展的用心,這一切正被童工黑市的出現所論證。

勞工長期弱勢竟發展至童工的道義底線也蕩然無存,這不只是一個枯燥的產業經濟問題,而是更深刻的行政權力危機。如果沒有政府嚴格監管,沒有國家的法治“兜底”,扭曲的產業升級壓力只會無情轉嫁到貧弱者身上,甚至連兒童也無從倖免。政府面對市場何為?公民在市場中,其身份不是勞動者即是消費者,政府監管就是保護作為勞動者與消費者的公民權利。環保執法監測企業的生產污染、勞動執法監管生產場所的健康和安全標準,工商與質監確保產品品質和售後服務。行政監管的有名無實,恰恰是陷公民于不義不利之地的禍手。

東莞童工黑市的殘酷現實,再次論證了一個無法的市場,其沉淪的速度和烈度都將超乎想像。正如人所質疑,新聞記者幾天暗訪就能掌握的事實,勞動執法部門何以長期無動於衷、不聞不問?沒有政府主動執法,積極救濟,喪失自主能力的童工,如何可能逃出生天?政府部門瀆職失職之害,何嘗不是國民痛苦的無盡來源。

政府監管執法懈怠至此,原因早已自明。要令市場有法,要令監管有效,要令勞動者有尊嚴,令消費者有保障,都無不端賴政府權力懾于公意而端正運行。當遙遠山區的童工,在珠三角體驗顛沛的命運,在底層遭遇黑暗和驚恐,已經不是人間冷暖可以概述,也不再是人性善惡可以描畫,它首先擊破的是社會虛弱的規則,輕浮的政治,無責的公權。為什麼我們強大如此,竟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個嚴肅的公共問題,而一經提起,竟然總是這般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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